第137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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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7章
這個張大發不愧是讀過書的人，有幾分傲氣。
從上次汪小春流產後，夫妻二人基本上沒啥溝通，張大發也不再管人家，只是一心教好學生，老實本分拿點工資，至此從未做過任何有違師德之事。
他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兢兢業業數年，從未出過差池，今日竟突然收到一封匿名舉報信。
信中所寫的每個字無疑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，狠狠刺中他心臟最深之處，拔出來的那一刻已是血肉模糊。
放學後，校長找他談話，雖他極力澄清，可校長卻以找了個其他借口，讓他暫停授課。
如此一來，就相當於側面證實了信的真實性，很快旁人就開始指指點點。
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，只記得推開門一股冷風穿堂而過，他不禁打了個寒顫。
再看看那個坐在火爐前哼著歌的汪小春，心裏的無名火燒得更旺盛。
即使再難過再憤怒，他都只是告誡自己一定要忍住，不能讓任何人看了笑話。
其實一開始他並沒有懷疑過汪小春，可當他回到家看到汪小春正哼著小曲時才有所懷疑。
因為汪小春已經連續四五天沒有這般高興過，平時都是坐在角落裏眼神空洞呆滯，而今天的她就跟重新活過來一樣，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。
“你回來得正好，我有事跟你說！”
汪小春難得的給張大發倒了杯溫茶，同時也是她最近主動開口說的第一句話。
張大發有些錯愕，不知道這人又在搞什麽名堂，他木訥接過茶碗，就著火爐旁的竹椅坐了下來。
“你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！”
今兒的張大發情緒不是一般的糟糕，更不喜歡這種打啞謎的方式，他揉了揉太陽穴，勉強打起精神喝了一口茶。
“我想了很久，我們倆確實不適合，最近這段時間也一直在吵架，我相信你也過得很累……”
“你直接說重點吧！”
張大發又喝了一口茶水，讓自己鎮靜下來，心裏已有了答案。
“那行，那我就直接說了，我不想跟你過了，我們離婚吧！”
汪小春眼神非常堅定，語氣也透露著冰冷。
這冰冷的語氣，對張大發而言就如同一盆冰水從頭而洩，讓他冷得人都跟著微顫。
良久他才開口，“所以你是一早就計劃好了？為了搞垮我，不惜去向學校舉報我？”
這一刻，心，是透骨的涼！
他對汪小春一直都不錯，除了那次發現汪小春紅杏出墻，一時沖動砍了人，在這之前他處處都維護著自己的女人，生怕她受一點委屈。
他不抽煙，不喝酒，也不打牌，每天徒步十多公裏去學校上授課，每個月的授課費都系數交給汪小春保管，將張虎視做自己的親兒子對待。
可到頭來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！
未等汪小春回答，張大發反而哈哈大笑起來，笑容是如此落寞與無奈。
“我究竟哪兒對不住你？你要這麽傷害我？”
“對不起，我也不想這樣，可我們實在沒辦法過下去了，是我配不上你，你要是同意離婚，條件你盡管開。”
汪小春的每一個字，都在深深傷害著這個男人僅剩的自尊。
張大發冷笑一聲，看向汪小春的眼神如冰刺骨，再也沒了往日的深情。
“你就那麽喜歡張富財這個二流子？我到底哪兒比不上他？”
若是之前，張大發肯定會忍無可忍揍這女人一頓，但經歷過這麽多事情後，他已不像當初沖動暴躁。
“我們真的沒辦法過下去了，跟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，我真的特別累，就當是我求你，放我一條生路吧！離婚是我提出來的，你盡管開條件。”
結婚三年，說實話對於這個男人，她並非沒有感情，可她骨子裏的風騷驅散不了，她註定沒有辦法守著一個男人過一輩子。
哪怕當時嫁的是其他男人，她也沒辦法保證自己不偷吃。
在上一段婚姻中，她也偷吃無數次，即使被發現了，也沒人敢對她怎樣，男人還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像平時一樣伺候她。
但讓她沒想到的是，張大發知道她偷吃後，竟用刀砍了她。
現在的她雖然留著一條命，但已與死人無異，她仿若置身於萬丈深淵中，常年見不到光明。
就這樣她一直消耗著自己，原本想結束自己的生命，但又不甘心。
如今只有離婚這一條路，能讓她獲得新生！
只要離成婚，她願意不惜一切代價！
“條件？”張大發冷哼道，“我有什麽資格同你講條件呢？想必為了這次能順利離婚，你也做了不少事，甚至還跑去學校舉報我？是不是我不答應離婚，你就不撤銷，而我也永遠沒辦法再教書了是吧？”
這段婚姻對張大發而言，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呢？
千辛萬苦娶進門的媳婦，在結婚第二年就跟人家好上了，他頭頂的綠帽子已是人盡皆知，好不容易有個自己的孩子，結婚還莫名其妙流產了。
多麽荒誕又可笑的人生啊！
如果再離婚的話，他在這個家族乃至這個村都沒有臉面再待下去了。
可如果不離婚的話，成日都在爭吵，這樣的日子過得也很累很累。
“我也不想這麽做的，你放心，只要你同意離婚，我馬上就去撤訴！”
舉報這個事兒並非她本意，但要是這麽做能讓自己順利離婚，她肯定會去做。
張大發看了汪小春一眼，雙手緊緊握成拳頭，最終咬牙道，“既然你那麽想離婚，那就離婚吧，你也不用去撤訴了，我也不可能再去你們村教書，我只有一個條件，把虎子給我，從此以後我們再無瓜葛！”
“可虎子並非是你的孩子，她是我的骨肉，我肯定是要帶走的！”
雖說張大發已將張虎視如己出，可兩人畢竟沒有血緣關系。
“最起碼他跟著我不會被人恥笑，要不我永遠不可能跟你離婚！”
張大發一甩衣袖，準備離開。
汪小春盯著張大發的背影，心一橫，說道，“那好，虎子就歸你，我們明兒就去離婚！不許反悔！”
雖說心裏仍有不舍，但虎子畢竟是自己的孩子，以後想來看他還是能來的，不帶孩子將來也好找下家，如此一來倒也不錯。
勸服自己後，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。
而張大發則是帶著張虎去了孫荷花家。
孫荷花屋子裏就只有一盞煤油燈，幹柴也舍不得燒，一個小火苗正煮著面條，看到張大發時嚇了一大跳。
“你這孩子，走路都沒聲音的，是想把阿娘給嚇死啊？”
孫荷花罵罵咧咧道，當她看到張大發身後的張虎時，眼神都變得柔和了不少。
“虎子，你今兒咋跟你阿爹一起過來了？吃飯了沒？沒吃的話，就在阿奶這吃點面條吧？”
雖然孫荷花一直都希望有個跟自己有血緣的親孫子，這不是一直都沒有麽？所以就只能將就著。
索性的是張虎也挺孝順，每次一放假都會來孫荷花這小坐一會兒，也會跟她說關於學校裏的一些好玩的事兒。
這天倫之樂，她也算是體驗了一把。
人心都是肉做的，孫荷花自然也會更疼愛這個孫子一點兒。
那時的張虎也有十幾歲，父母的感情狀況他也很清楚，可一想到父母要離婚，以後他就是個有爹沒娘有娘沒爹的孩子，心裏就一陣痛疼。
他也不想將情緒表露出來，可如今面對孫荷花的關切，他幾度哽咽著，撲進孫荷花的懷裏，喊了一聲“阿奶”，就哭了起來。
孫荷花不明所以，但看著自家孫子哭得這麽傷心，也跟著抹眼淚。
“你這孩子，怎麽哭成這樣了？到底怎麽了？快跟阿奶說說！”
張虎的性子很犟，從不情緒化，從到張家來就沒哭過，即使難過也都是自己偷偷躲房間裏自己消化。
這一哭，把孫荷花都整不會了，只好吃力抱著這個大孫子哄著。
可不管孫荷花怎麽哄，張虎反而越哭越兇，孫荷花把目光鎖在張大發申請，“你跟阿娘說，到底是出了什麽事？你要是不說，阿娘就一頭撞死去，反正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，不在乎再死一次！”
孫荷花從沒見過張虎哭成這樣，何況外面天都黑了，平時他們父子倆根本就不會這時候跑她這裏來。
見張大發依舊不肯開口，孫荷花把張虎放下，就準備去撞柱子。
她這一舉動引得張大發嚎啕大哭了起來，同時也喚來了不少人。
屋子太小，七八個人擠在一起，張強盛自從那次張大發協助他建成蓄水池搞好自來水後，對人家很信任。
如今兄弟有難，他怎麽可能袖手旁觀？
“大發哥，你告訴我，是誰欺負你了？我現在就去給他點顏色瞧瞧！”
張強盛的性子還是跟以前一樣，容易沖動，張大發忙拉住他，生怕他惹出事來。
對張大發而言，他的這段婚姻已經瀕臨死亡，做再多的努力也都是徒勞，何不體面地放手？
“那你倒是說啊，到底發生了啥事，遇到了啥困難？我們是兄弟，出了事大家一起想辦法啊？”
張強盛跟著著急，更是坐立難安，在屋子裏來回踱步。
“你們別擔心，我真的沒事，我就是壓力太大了，好好睡一覺就好了。”
雖說大家都是一個家族的，可他些事非常不光彩，他也不想多提。
他不想提的事情，別人自然無法撬開他的嘴，孫荷花忙對大家說道，“謝謝大家的關心，現在天都黑了，大家先回去吧，要真有什麽事，我肯定會第一時間跟大夥兒說的。”
孫荷花都這樣說了，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多待，就這樣十幾個人又都紛紛離開。
孫荷花家位置稍偏，從她家出來眾人還需走上一段路。
王秀花眼睛不好使，張哆哆扶著她，小心翼翼跟在後頭，走在她們前面的正是張富財跟丁香花。
丁香花從孫荷花家出來，一路上都在嘆氣，還時不時用用手打幾下張富財的腦袋。
“你說你這個傻孩子，放著程小小那麽好的女人不要，你去招惹那個汪小春做啥？這個汪小春第一個男人就被她克死了，這要真進了門，說不定你也會被她克死！像這樣的女人，你要是玩玩，阿娘不會說啥，但阿娘堅決不同意她進門的！”
張富財這一路上並未還嘴，只是默默聽著。
丁香花越想越惱火，越說越起勁，“這下好了，要是被張大發知道了，你的命怕是保不住了。”
“阿娘，這事兒你可要幫我想想辦法，我也沒想到她會去提離婚啊，我就是前兩日看到她要尋死，就隨口說了句，哪曉得她真要跟大發哥離婚！”
別說丁香花了，現在的張富財也是一個頭兩個大。
最近這段時間張清華早出晚歸忙著賺錢，而幾個孩子也都開了學，所以他都跟程小小膩在一起。
正巧前日從張大發家經過，看到汪小春一個人坐在門口發呆，那空洞的眼神讓人心疼不已，他實在沒辦法視而不見。
於是就上前去安慰了一番，原本汪小春也做好與張富財老死不相往來的打算，誰知這次見面她心中的欲望又勾起來了。
只見她抱著張富財不撒手，而這一刻所有的心酸與委屈都化作眼淚落在張富財的肩上。
張富財見不得女人落淚，更何況還是跟自己好過的女人？
兩人許久沒有見面，這一面可謂是幹柴烈火，二人共赴雲雨，折騰小半日，張富財已經累得精疲力盡。
汪小春躺在他的懷中，滿臉嬌羞，一字一句訴說著這段時間的苦楚。
張富財生怕她做傻事，就隨口提了一句讓她跟張大發離婚。
聽到離婚二字，汪小春也都楞住了，她只是覺得生活了無生趣，但還從沒想過要離婚。
因著她之前喪偶，家裏人不免跟著遭殃，不知道被多少人戳著脊梁骨數落。
而她婆家跟娘家都很難生存下去，就自己去了另外一個地方，建了所房子，帶著張虎艱難度日。
如果她再離婚的話，就是把之前的恥辱再一次強加給了父母兄弟，還有她自己。
張富財真就只是隨口一說，但汪小春竟聽了進去，反覆思考兩個晚上後，終於在今天主動跟張大發開了口。
在這個偏僻的農村，不管是喪偶還是離婚，都是不受人待見的。
而這次離婚也是汪小春經過慎重思考才下定的決心。
只是如此一來倒讓張富財備受壓力。
“這事我幫不了你，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，不要招惹汪小春，不要招惹她，咱們家又不是什麽有錢人家，這萬一張大發要搞你，你讓我怎麽辦？老天爺，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玩意！”
丁香花氣得一直跺腳，張富財更是慌張不已。
這個張大發可不比張清華，張清華有點好面子，再者就他那個小身板，哪怕東窗事發，他也只能忍氣吞聲。
可張大發就不一樣了，肚裏裝著一肚墨水，要搞他是輕而易舉的事兒。
母子倆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溜回去了家，走在他們後面的王秀花嘆了口氣，她叮囑張哆哆千萬不要將這件事給說出去。
此事可大可小，若張大發不計較，這件事估計也就這麽算了，要是人家真計較起來，恐怕又是一場災禍，依照張大發的性子說不定會持刀砍死這對奸夫□□。
這也是王秀花選擇保密的原因。
當然張哆哆知曉這其中的利害關系，自然也不想惹火上身。
等大夥兒都離開後，孫荷花給張大發倒了一杯熱茶。
“現在人都走了，你有啥事就跟阿娘說，不要憋在心裏，心就只有拳頭這麽大，裝太多事會累的。”
張大發喝了口熱茶，沖丁香花笑了笑，“阿娘，我真沒事，我嘛就是覺得教書太累了，那群兔崽子又不聽話，我壓力好大，就不太想教書了。”
張大發幾乎是提著一口氣說出來的，想當初孫荷花知道他能去教書，一直抱著他阿爹的牌位哭了很久，從此逢人就誇自家這個有出息的兒子。
他也不想讓自己的阿娘失望，可現在的他沒得選擇。
他想要堂堂正正去離這個婚，更不想因此而被人瞧不起。
這也是他唯一想到能委婉說出這件事的方式。
張大發說完後，就閉上雙眼，不敢去看孫荷花，也做好了挨訓的準備。
誰知等了一會兒，仍是沒有動靜，張大發又小心翼翼睜開雙眼，看了孫荷花一眼。
此時的孫荷花，只是安靜地坐在火爐一旁，面色很凝重，看不出任何情緒。
過了一會兒，她才說道，“你這傻孩子，我還以為出了多大的事兒呢？這教書雖然看著光鮮亮麗，但人也勞心勞肺的，你要真覺得壓力太大了，咱找個別的事兒做也是一樣的啊，你看看你這兩年白頭發都長了不少。”
“阿娘……”
張大發沒想到孫荷花會跟他說這些，哽咽著說不出話來。同時他也在心裏告誡自己，哪怕不做老師也一定要混出個名堂來，讓孫荷花過上舒坦的好日子。
“沒事沒事，咱不想教書咱就不教，阿娘現在身子骨還很硬朗，還能種菜種田，餓不死我們娘倆。”
此時的張大發心中五味雜陳，他看著年過半百的阿娘，鼻頭酸酸的。
“阿娘，我不想回家睡，我能不能在你這湊合一晚啊？”
那個冰冷的家，他真的不想回，他想像小時候那樣，在屋裏搭個木板床，躺在自己阿娘身邊。
“行啊，那阿娘現在就去搬床板。”
孫荷花笑呵呵的就去堂前搬木板，那時候的她還很年輕，兩塊木板堆疊都能一起搬，可如今的她年齡大了，腿腳不靈便，別說是一下搬兩塊，就是一塊床板都很費力。
“阿娘，你站那別動，我跟虎子來搬。”
張大發見狀馬上就過去幫忙，孫荷花尷尬笑了兩聲。
“這人啊，年紀大了，身子骨就沒之前那麽好，連塊床板都搬不動，現在的我就跟個廢人一樣了。”
話中有酸楚，有無奈，更有自嘲。
很多年輕人不懂，特別對於老人家而言，最怕的就是自己什麽都做不了，這樣就會覺得自己是個廢人，從而否定自己，更害怕自己的子子孫孫會嫌棄自己。
每個老人家都是如此！
“怎麽會呢？阿娘，您還很年輕，以後啊還要靠您在家給我做飯，我出去找活兒幹呢！”
張大發把床鋪好後，就帶著張虎躺了下去，三人都各懷心事躺著，一夜無眠！
得知張大發離婚的消息是在三天後，整個家族都炸開了鍋。
這不很快就有不少人紛紛上門。
“大發，你這孩子，你糊塗啊，現在娶個媳婦多不容易，你咋還跟人家離了呢？”
張五良一進屋就開始長籲短嘆，接下來便是拉著孫荷花的手寬慰。
其實孫荷花知道這個消息也不比其他人早，此時的她呆坐在火爐旁，眼神空洞而沮喪。
當時這場婚姻，家族很多人都不看好，雖說汪小春長得不錯，身材也好，可畢竟比張大發大好幾歲，還是個帶著孩子的寡婦。
可那時的張大發非要娶人家，說什麽都不肯，最後沒辦法就只能讓他娶進門。
婚後的日子倒也過得舒坦，張大發還去做了教書先生，村子裏不少人羨慕不已。
誰知，這才結婚幾年，兩人就以這樣的結局收場。有人惋惜自然也有人落井下石或是暗自譏諷。
但這些對張大發來說，都已經不重要了。
不管任何人跟他說啥，他都像沒聽到一般，只是安靜聽著。
“大發，你跟兄弟我說句實話，是不是張富財搞的鬼，我現在就去給你討個公道。”
張強盛沖進屋，勢必要問個究竟。
張大發一把拉住張強盛，“阿盛，我知道你是為我好，但這件事跟別人無關，是我跟小春自己的家務事，我不想任何人插手！”
其實張大發也懷疑過張富財，但事已至此又有關系呢？
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，他從沒怪過任何人，這一切都是命，是他命中該有此劫。
“你這個悶葫蘆，人家都欺負到你頭上了，你怎麽還忍得住？這要是我的話，早就把張富財給打殘去。”
張清華此時義憤填膺，腦海中自動代入了自己，而這一代入，讓他差點原地去世。
“就你還把人家打殘，依我看即使小小真紅杏出墻，你也不敢把人家怎麽樣。”
張強盛一臉不屑，接著漫不經心說了句，“你也不看看你家朝陽，你難道不覺得他長得有點像張富財嗎？”
這原本無心的一句話，卻在張清華心裏紮了根，此時的他坐立難安，朝著張強盛揮了一拳。
“張強盛，你以為我怕你不成？你再胡說八道。信不信我打得你爹媽都認不出來！”
這一拳來的猝不及防，張強盛躲閃不及，很快眼周紅了一圈，張強盛不甘示弱朝著張清華砸了過去。
很快兩人扭打成一團，周圍的人也紛紛過來勸架。
這些勸架的人，生怕誤傷自己，都並未攏堂，只是張嘴勸了幾句，見勸不好也就放棄了。
張強盛跟張清華直到打累了才停止，張清華本身個子就沒有張強盛高，經不住這麽揍，此時已是鼻青臉腫不成人樣。
當然，張強盛也好不到哪兒去。
程小小拿著膏藥急忙忙趕了過來，一邊給張清華塗藥膏一邊數落道，“你說說你，就這麽小的個子，還敢跟張強盛打架，你這不是自找苦吃嘛！”
雖說程小小也不見得有多喜歡張清華，但在外人看來，二人還是恩愛的夫妻，即使她再不情願，也要扮演好疼愛丈夫的小媳婦。
“你輕點塗，疼死我了。”
“還知道疼啊？看你下次還打架不。”
程小小無奈嘆氣，給張清華塗好藥膏後，就抱著張朝陽回了屋。
不過令她想不到的是，張富財竟在自家門口。
這個張富財已有一陣子沒見過程小小了，如今也是想得緊，一看到程小小就忍不住沖了上去把她摟進懷裏。
“你幹啥？這大白天的會被人看到的。”
程小小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張富財給推開，對於程小小來說這個張富財可是她兒子的親爹，他們之間有這層關系，說什麽也不能惹怒了他。
俗話說狗急了也會跳墻，她不知道一旦惹急了，這個張富財會做出什麽駭人的事情來。
所以當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哄著他，從而維持好當前的生活狀態。
“我想幹啥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我就是想你跟兒子啦！我們都很久沒見面了，不僅我想你了，我二弟也想得很呀！”
張富財一副恬不知恥的模樣，著實把程小小給惡心了一把，可她卻只能選擇隱忍。
其實張富財是真的奔著想跟程小小過一輩子的想法。不管是何種身份，都沒關系，只要能跟程小小過一輩子，他也算無撼了。
但程小小可不一定這麽想，若是張清華那方面能滿足她，她也不至於跟張富財這麽個二流子勾搭在一起。
只不過如今一旦勾搭上，又還生了個娃，想要成功擺脫他不是件容易的事兒。
“你這腦子怎麽一天到晚都在想這些？你就不能幹點正事嗎？你看看陽兒，瘦不拉幾的，你有空想這事兒，不如出去多賺點錢，好好撫養陽兒長大成人！”
程小小說這話時滿眼都是真誠，讓人看不出有啥問題，只不過她心裏門清兒，如果自己跟張富財一直窩在家遲早會被人抓到把柄，倒不如想辦法把張富財給支出去，至於能支去哪兒，可得好好籌劃一番。
這個張富財不學無術可是出了名的，一聽到賺錢兩字頭都大了，別說出去賺錢了，他連在家掃帚倒了都不會扶一下的人。
此時的他滿眼都是怒意，抱著程小小的手加大了力度，“你說，你是不是故意想把我支走，好跟你家的男人恩恩愛愛過日子？程小小，你把我當什麽了？”
“你聽我說，你先別生氣。”
程小小不急不躁的安撫著，“你想想，我們都在一起這麽多年了，我對你的情意你還不明白麽？可現在你身無分文的，我要是真跟著你跑了，我們一家三口搞不定會餓死的，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出去賺點錢，等你有錢了，我就帶著孩子來投奔你。”
這個張富財雖然渾，但對程小小的情意並沒有參半點假，他思考了一會兒點頭同意了。
兩人又膩歪了一會兒，程小小見時間差不多了，就催促他離開，而她則要好好籌劃一番，當下就去找張桂鳳，讓她幫自己出出主意。
與此同時張強盛他們也都紛紛回了自己家。
一進門王秀花就開始給他找草藥。
平時論打架張強盛從沒占過下風，可今日卻被張清華狠狠揍了好幾拳，心裏自是不服，回到家就把氣撒在張哆哆身上。
“都怪你這個賠錢貨，你要是個男娃子，今兒這架我怎麽也不可能會輸！”
“你都這麽大的人了，打不贏還怪自己閨女，還真是頭一次見！”
張強國忍不住吐槽兩句，本來他是打算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畫畫的，可怕張哆哆受到傷害，忙從屋子出來將張哆哆護在身後。
“誰說我打不贏的？你不要漲他人士氣，滅自己威風，今兒要不是被人攔著，就清華那個小身板，我分分鐘就把人給打趴下了。”
張強盛揚了揚拳頭，可肩膀處的痛疼讓他皺了皺眉。
這次張連英本來也沒請幾日假，再家待了兩三天後就要回漢江。
臨走的這天，王秀花把家裏種的各種蔬菜都提前裝了一大袋，還有一刀臘肉。
她淚眼模糊抱著張連英不松開，“你這孩子，好不容易回來一趟，怎麽不多待兩日就走啊？你這一走，阿奶心裏又空落落的。”
“阿奶，您別哭啊，我過兩個月就回來了，等我下次回來，一定給阿奶買套新衣服！”
同樣的張連英此時此刻也是淚眼朦朧，她悄悄轉過身，擦掉眼淚，不想讓任何人看出她的難過。
“阿姐，你一個人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。”
張哆哆緊緊擁著張連英，說實話她之前不覺得，可如今看著一群人依依不舍道別，心中仍是泛起漣漪。
“你也是，你在家要照顧好阿奶，阿奶現在年齡大了，比不得之前了。”
這次張連英回家後最深刻的感受，就是阿奶的腿腳沒有之前那麽利索，整個人也瘦了很多，再反觀孫荷花，她倒是胖了不少。
“我會照顧阿奶的，你放心！”
其實張連英不說，張哆哆也會盡自己所能去照顧王秀花，在她心中阿奶是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人。
“嗯，阿姐相信你！”
張連英拍了拍張哆哆的小肩膀，雙眼流露出來的竟是羨慕，“哆哆，你一定要好好讀書，不要跟阿姐一樣，沒文化沒學問，去外面打工只能幹些苦力。”
在外面打工的這一年，張連英更深刻知道讀書的重要性。
“姐，等你下次回來，我送你幾本書，你先看著。還有，只要你想學知識，不管多大年紀都能去學習！”
想當初在家時，張連英也經常跟著張哆哆學認字，她對知識的渴望，張哆哆一直都是清楚的，此時此刻更讀懂了張連英羨慕的眼神。
可是……
她也明白，張連英一直覺得自己年紀太大，還跟她們一起學認字，會覺得不好意思。
所以張哆哆才這麽跟她說！
“你們大家都回去吧，不用送我了，外頭風大。”
雖然不舍，但終有一別，張連英含淚揮手告別了大夥兒。
張連英跟張桂鳳就像是家族裏的兩個極端，人們時常將這兩人放在一起做對比。
而被誇讚最多的自然是孝順又乖巧且賺錢更多的張連英。
至於張桂鳳，提到她的名字，大家也都只是搖頭嘆氣。
不過也正因有了她們，讓更多人越來越好奇外面的世界。
這不，很多人都紛紛登上了張清華家的大門。
而這第一個登門的大家都沒想到竟然是黃會員。
這日黃會員難得的沒有出攤，而是睡到日上三竿，就連張強明都覺得不可思議。
還以為是人家生病了，心急火燎地就要下床找藥。
平時這個家他不管，更沒整理過，家裏的一應物什他壓根就不知道放在啥地方，越著急就越是手忙腳亂，從而家裏傳來一陣陣的撞擊聲。
“你有毛病吧！平日你不都是要死不活的，今天我好不容易睡個懶覺，你就非要一大早起來找東西，你是故意不讓我睡吧！”
“不是，你踹我幹啥？我還以為你生病了，起來給你找藥！”
此時的張強明被踹到一旁，已經疼得直不起身來。
“你才有病呢，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常年四季癱在床上！”
被無端吵醒後的黃會員，眼睛裏都是冒著火，索性也就不再睡了，起床洗了把臉就出了門。
她沒有去別處，而是直奔張清華家。
張清華夫婦一早就去了山上砍柴，家裏就只剩下張桂鳳帶著倆孩子。
前不久張桂鳳生下了一個小男娃，全家人都寶貝得緊，張清華夫婦更是比之前勤奮不少。
每每都是天還沒亮就上山做事。
現在的張朝陽也兩歲多了，又正是活潑貪玩的年紀，而張桂鳳也剛出月子，家裏就決定讓她在家帶娃。
黃會員到的時候，張桂鳳正背上背一個手上抱著一個，在廚房沖奶粉。
她看到黃會員的時候也很驚訝，要知道這個黃會員可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，若無重要的事情，定會準時出攤。
黃會員很熟練地從張桂鳳手上接過剛滿月的小奶娃，溫柔地說道，“大鳳啊，你可真有福氣，這奶娃子長得真是好看，白白胖胖的就跟年畫娃娃一樣，長大了一定很有出息！”
雖然張桂鳳猜到了黃會員前來肯定別有目的，但聽到人家這樣誇自己的兒子，心裏還是樂開了花兒。
她忙沏好一杯茶端給黃會員，“怪不得嬸娘是做生意的，這把嘴啊，真是會說話，說的人心裏頭樂呵呵的。”
過了一會兒，張桂鳳問道，“對了，嬸娘今兒怎麽有空來我家玩啊？不用出攤嗎？”
“唉……”
黃會員長長嘆了口氣，“就我那個小攤，一天天的連一家子人吃飯的錢都賺不到，出不出也沒啥關系，本來是想去山上搞點春筍去賣，可我們這山頭的春筍也都被挖得差不多了。我們年紀大了，比不得你們小姑娘，隨便出去打個工，就能賺大把大把的錢。”
張桂鳳心裏直呼:好家夥，原來如此！
但她假裝聽不懂，繼續說道，“瞧嬸娘這說得什麽話，就你這個賺錢不要命的勁兒，誰能幹得過你啊？你可別說這麽多年，你那個小攤都沒賺到錢？強明叔是個啥情況，大家心裏都清楚，這一家子的還不是靠你一個人支撐？我要是有您這一半的頭腦，我高低也就在家搞個攤，誰還想出去賺那兩個辛苦錢哦！”
黃會員此番前來就是想多了解關於外面的事兒，哪就能被人家兩三句給打發了？
她看到張桂鳳拿著奶瓶，馬上就說，“這奶娃平時都是你自己一個人帶，肯定很辛苦，你先歇會兒，我來給你餵吧！”
張桂鳳也毫不客氣，就把奶瓶遞了過去。
在這之前，村子裏餵奶娃子基本上都是自己的奶水，如果沒有奶水的就用小勺子餵點米糊米湯，哪裏見過奶瓶？
黃會員接過奶瓶忐忑得很，怕自己餵太急了嗆著娃子。
不過她很快就掌握了力度，看著奶娃子正大口大口吮吸著，懸著的心也終於著地。
“我今兒來，就是想問下你，像我這麽大年紀要是去外面打工，能不能找到事做啊？”
黃會員也不想再兜圈子，直接說明了來意。
張桂鳳看了黃會員一眼，思考了一會兒道，“這個我也不知道，我已經很久沒上班了，不過……”
“我家裏今年熏了好幾刀臘肉，還曬了點小魚幹，我今兒來得急，忘了帶過來，明兒我給你送來，你這剛出月子，要好好養身子。”
“事情嘛還是能找得到的，不過嬸子，你這年紀確實有點大，只怕人家給的工錢不多，一個月也就兩千來塊錢左右。”
一個月兩千還叫不夠多？
黃會員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，要知道她這個小攤起早摸黑的，一個月也才能賺個七八百塊錢。
“丫頭，你有沒有啥認識的人，幫我介紹介紹下唄，等嬸娘賺大錢了，定不會忘記你的！”
此時的黃會員的眼睛散發著像錢一樣的金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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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張大發不愧是讀過書的人，有幾分傲氣。
從上次汪小春流產後，夫妻二人基本上沒啥溝通，張大發也不再管人家，只是一心教好學生，老實本分拿點工資，至此從未做過任何有違師德之事。
他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兢兢業業數年，從未出過差池，今日竟突然收到一封匿名舉報信。
信中所寫的每個字無疑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，狠狠刺中他心臟最深之處，拔出來的那一刻已是血肉模糊。
放學後，校長找他談話，雖他極力澄清，可校長卻以找了個其他借口，讓他暫停授課。
如此一來，就相當於側面證實了信的真實性，很快旁人就開始指指點點。
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，只記得推開門一股冷風穿堂而過，他不禁打了個寒顫。
再看看那個坐在火爐前哼著歌的汪小春，心裏的無名火燒得更旺盛。
即使再難過再憤怒，他都只是告誡自己一定要忍住，不能讓任何人看了笑話。
其實一開始他並沒有懷疑過汪小春，可當他回到家看到汪小春正哼著小曲時才有所懷疑。
因為汪小春已經連續四五天沒有這般高興過，平時都是坐在角落裏眼神空洞呆滯，而今天的她就跟重新活過來一樣，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。
“你回來得正好，我有事跟你說！”
汪小春難得的給張大發倒了杯溫茶，同時也是她最近主動開口說的第一句話。
張大發有些錯愕，不知道這人又在搞什麽名堂，他木訥接過茶碗，就著火爐旁的竹椅坐了下來。
“你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！”
今兒的張大發情緒不是一般的糟糕，更不喜歡這種打啞謎的方式，他揉了揉太陽穴，勉強打起精神喝了一口茶。
“我想了很久，我們倆確實不適合，最近這段時間也一直在吵架，我相信你也過得很累……”
“你直接說重點吧！”
張大發又喝了一口茶水，讓自己鎮靜下來，心裏已有了答案。
“那行，那我就直接說了，我不想跟你過了，我們離婚吧！”
汪小春眼神非常堅定，語氣也透露著冰冷。
這冰冷的語氣，對張大發而言就如同一盆冰水從頭而洩，讓他冷得人都跟著微顫。
良久他才開口，“所以你是一早就計劃好了？為了搞垮我，不惜去向學校舉報我？”
這一刻，心，是透骨的涼！
他對汪小春一直都不錯，除了那次發現汪小春紅杏出墻，一時沖動砍了人，在這之前他處處都維護著自己的女人，生怕她受一點委屈。
他不抽煙，不喝酒，也不打牌，每天徒步十多公裏去學校上授課，每個月的授課費都系數交給汪小春保管，將張虎視做自己的親兒子對待。
可到頭來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！
未等汪小春回答，張大發反而哈哈大笑起來，笑容是如此落寞與無奈。
“我究竟哪兒對不住你？你要這麽傷害我？”
“對不起，我也不想這樣，可我們實在沒辦法過下去了，是我配不上你，你要是同意離婚，條件你盡管開。”
汪小春的每一個字，都在深深傷害著這個男人僅剩的自尊。
張大發冷笑一聲，看向汪小春的眼神如冰刺骨，再也沒了往日的深情。
“你就那麽喜歡張富財這個二流子？我到底哪兒比不上他？”
若是之前，張大發肯定會忍無可忍揍這女人一頓，但經歷過這麽多事情後，他已不像當初沖動暴躁。
“我們真的沒辦法過下去了，跟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，我真的特別累，就當是我求你，放我一條生路吧！離婚是我提出來的，你盡管開條件。”
結婚三年，說實話對於這個男人，她並非沒有感情，可她骨子裏的風騷驅散不了，她註定沒有辦法守著一個男人過一輩子。
哪怕當時嫁的是其他男人，她也沒辦法保證自己不偷吃。
在上一段婚姻中，她也偷吃無數次，即使被發現了，也沒人敢對她怎樣，男人還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像平時一樣伺候她。
但讓她沒想到的是，張大發知道她偷吃後，竟用刀砍了她。
現在的她雖然留著一條命，但已與死人無異，她仿若置身於萬丈深淵中，常年見不到光明。
就這樣她一直消耗著自己，原本想結束自己的生命，但又不甘心。
如今只有離婚這一條路，能讓她獲得新生！
只要離成婚，她願意不惜一切代價！
“條件？”張大發冷哼道，“我有什麽資格同你講條件呢？想必為了這次能順利離婚，你也做了不少事，甚至還跑去學校舉報我？是不是我不答應離婚，你就不撤銷，而我也永遠沒辦法再教書了是吧？”
這段婚姻對張大發而言，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呢？
千辛萬苦娶進門的媳婦，在結婚第二年就跟人家好上了，他頭頂的綠帽子已是人盡皆知，好不容易有個自己的孩子，結婚還莫名其妙流產了。
多麽荒誕又可笑的人生啊！
如果再離婚的話，他在這個家族乃至這個村都沒有臉面再待下去了。
可如果不離婚的話，成日都在爭吵，這樣的日子過得也很累很累。
“我也不想這麽做的，你放心，只要你同意離婚，我馬上就去撤訴！”
舉報這個事兒並非她本意，但要是這麽做能讓自己順利離婚，她肯定會去做。
張大發看了汪小春一眼，雙手緊緊握成拳頭，最終咬牙道，“既然你那麽想離婚，那就離婚吧，你也不用去撤訴了，我也不可能再去你們村教書，我只有一個條件，把虎子給我，從此以後我們再無瓜葛！”
“可虎子並非是你的孩子，她是我的骨肉，我肯定是要帶走的！”
雖說張大發已將張虎視如己出，可兩人畢竟沒有血緣關系。
“最起碼他跟著我不會被人恥笑，要不我永遠不可能跟你離婚！”
張大發一甩衣袖，準備離開。
汪小春盯著張大發的背影，心一橫，說道，“那好，虎子就歸你，我們明兒就去離婚！不許反悔！”
雖說心裏仍有不舍，但虎子畢竟是自己的孩子，以後想來看他還是能來的，不帶孩子將來也好找下家，如此一來倒也不錯。
勸服自己後，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。
而張大發則是帶著張虎去了孫荷花家。
孫荷花屋子裏就只有一盞煤油燈，幹柴也舍不得燒，一個小火苗正煮著面條，看到張大發時嚇了一大跳。
“你這孩子，走路都沒聲音的，是想把阿娘給嚇死啊？”
孫荷花罵罵咧咧道，當她看到張大發身後的張虎時，眼神都變得柔和了不少。
“虎子，你今兒咋跟你阿爹一起過來了？吃飯了沒？沒吃的話，就在阿奶這吃點面條吧？”
雖然孫荷花一直都希望有個跟自己有血緣的親孫子，這不是一直都沒有麽？所以就只能將就著。
索性的是張虎也挺孝順，每次一放假都會來孫荷花這小坐一會兒，也會跟她說關於學校裏的一些好玩的事兒。
這天倫之樂，她也算是體驗了一把。
人心都是肉做的，孫荷花自然也會更疼愛這個孫子一點兒。
那時的張虎也有十幾歲，父母的感情狀況他也很清楚，可一想到父母要離婚，以後他就是個有爹沒娘有娘沒爹的孩子，心裏就一陣痛疼。
他也不想將情緒表露出來，可如今面對孫荷花的關切，他幾度哽咽著，撲進孫荷花的懷裏，喊了一聲“阿奶”，就哭了起來。
孫荷花不明所以，但看著自家孫子哭得這麽傷心，也跟著抹眼淚。
“你這孩子，怎麽哭成這樣了？到底怎麽了？快跟阿奶說說！”
張虎的性子很犟，從不情緒化，從到張家來就沒哭過，即使難過也都是自己偷偷躲房間裏自己消化。
這一哭，把孫荷花都整不會了，只好吃力抱著這個大孫子哄著。
可不管孫荷花怎麽哄，張虎反而越哭越兇，孫荷花把目光鎖在張大發申請，“你跟阿娘說，到底是出了什麽事？你要是不說，阿娘就一頭撞死去，反正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，不在乎再死一次！”
孫荷花從沒見過張虎哭成這樣，何況外面天都黑了，平時他們父子倆根本就不會這時候跑她這裏來。
見張大發依舊不肯開口，孫荷花把張虎放下，就準備去撞柱子。
她這一舉動引得張大發嚎啕大哭了起來，同時也喚來了不少人。
屋子太小，七八個人擠在一起，張強盛自從那次張大發協助他建成蓄水池搞好自來水後，對人家很信任。
如今兄弟有難，他怎麽可能袖手旁觀？
“大發哥，你告訴我，是誰欺負你了？我現在就去給他點顏色瞧瞧！”
張強盛的性子還是跟以前一樣，容易沖動，張大發忙拉住他，生怕他惹出事來。
對張大發而言，他的這段婚姻已經瀕臨死亡，做再多的努力也都是徒勞，何不體面地放手？
“那你倒是說啊，到底發生了啥事，遇到了啥困難？我們是兄弟，出了事大家一起想辦法啊？”
張強盛跟著著急，更是坐立難安，在屋子裏來回踱步。
“你們別擔心，我真的沒事，我就是壓力太大了，好好睡一覺就好了。”
雖說大家都是一個家族的，可他些事非常不光彩，他也不想多提。
他不想提的事情，別人自然無法撬開他的嘴，孫荷花忙對大家說道，“謝謝大家的關心，現在天都黑了，大家先回去吧，要真有什麽事，我肯定會第一時間跟大夥兒說的。”
孫荷花都這樣說了，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多待，就這樣十幾個人又都紛紛離開。
孫荷花家位置稍偏，從她家出來眾人還需走上一段路。
王秀花眼睛不好使，張哆哆扶著她，小心翼翼跟在後頭，走在她們前面的正是張富財跟丁香花。
丁香花從孫荷花家出來，一路上都在嘆氣，還時不時用用手打幾下張富財的腦袋。
“你說你這個傻孩子，放著程小小那麽好的女人不要，你去招惹那個汪小春做啥？這個汪小春第一個男人就被她克死了，這要真進了門，說不定你也會被她克死！像這樣的女人，你要是玩玩，阿娘不會說啥，但阿娘堅決不同意她進門的！”
張富財這一路上並未還嘴，只是默默聽著。
丁香花越想越惱火，越說越起勁，“這下好了，要是被張大發知道了，你的命怕是保不住了。”
“阿娘，這事兒你可要幫我想想辦法，我也沒想到她會去提離婚啊，我就是前兩日看到她要尋死，就隨口說了句，哪曉得她真要跟大發哥離婚！”
別說丁香花了，現在的張富財也是一個頭兩個大。
最近這段時間張清華早出晚歸忙著賺錢，而幾個孩子也都開了學，所以他都跟程小小膩在一起。
正巧前日從張大發家經過，看到汪小春一個人坐在門口發呆，那空洞的眼神讓人心疼不已，他實在沒辦法視而不見。
於是就上前去安慰了一番，原本汪小春也做好與張富財老死不相往來的打算，誰知這次見面她心中的欲望又勾起來了。
只見她抱著張富財不撒手，而這一刻所有的心酸與委屈都化作眼淚落在張富財的肩上。
張富財見不得女人落淚，更何況還是跟自己好過的女人？
兩人許久沒有見面，這一面可謂是幹柴烈火，二人共赴雲雨，折騰小半日，張富財已經累得精疲力盡。
汪小春躺在他的懷中，滿臉嬌羞，一字一句訴說著這段時間的苦楚。
張富財生怕她做傻事，就隨口提了一句讓她跟張大發離婚。
聽到離婚二字，汪小春也都楞住了，她只是覺得生活了無生趣，但還從沒想過要離婚。
因著她之前喪偶，家裏人不免跟著遭殃，不知道被多少人戳著脊梁骨數落。
而她婆家跟娘家都很難生存下去，就自己去了另外一個地方，建了所房子，帶著張虎艱難度日。
如果她再離婚的話，就是把之前的恥辱再一次強加給了父母兄弟，還有她自己。
張富財真就只是隨口一說，但汪小春竟聽了進去，反覆思考兩個晚上後，終於在今天主動跟張大發開了口。
在這個偏僻的農村，不管是喪偶還是離婚，都是不受人待見的。
而這次離婚也是汪小春經過慎重思考才下定的決心。
只是如此一來倒讓張富財備受壓力。
“這事我幫不了你，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，不要招惹汪小春，不要招惹她，咱們家又不是什麽有錢人家，這萬一張大發要搞你，你讓我怎麽辦？老天爺，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玩意！”
丁香花氣得一直跺腳，張富財更是慌張不已。
這個張大發可不比張清華，張清華有點好面子，再者就他那個小身板，哪怕東窗事發，他也只能忍氣吞聲。
可張大發就不一樣了，肚裏裝著一肚墨水，要搞他是輕而易舉的事兒。
母子倆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溜回去了家，走在他們後面的王秀花嘆了口氣，她叮囑張哆哆千萬不要將這件事給說出去。
此事可大可小，若張大發不計較，這件事估計也就這麽算了，要是人家真計較起來，恐怕又是一場災禍，依照張大發的性子說不定會持刀砍死這對奸夫□□。
這也是王秀花選擇保密的原因。
當然張哆哆知曉這其中的利害關系，自然也不想惹火上身。
等大夥兒都離開後，孫荷花給張大發倒了一杯熱茶。
“現在人都走了，你有啥事就跟阿娘說，不要憋在心裏，心就只有拳頭這麽大，裝太多事會累的。”
張大發喝了口熱茶，沖丁香花笑了笑，“阿娘，我真沒事，我嘛就是覺得教書太累了，那群兔崽子又不聽話，我壓力好大，就不太想教書了。”
張大發幾乎是提著一口氣說出來的，想當初孫荷花知道他能去教書，一直抱著他阿爹的牌位哭了很久，從此逢人就誇自家這個有出息的兒子。
他也不想讓自己的阿娘失望，可現在的他沒得選擇。
他想要堂堂正正去離這個婚，更不想因此而被人瞧不起。
這也是他唯一想到能委婉說出這件事的方式。
張大發說完後，就閉上雙眼，不敢去看孫荷花，也做好了挨訓的準備。
誰知等了一會兒，仍是沒有動靜，張大發又小心翼翼睜開雙眼，看了孫荷花一眼。
此時的孫荷花，只是安靜地坐在火爐一旁，面色很凝重，看不出任何情緒。
過了一會兒，她才說道，“你這傻孩子，我還以為出了多大的事兒呢？這教書雖然看著光鮮亮麗，但人也勞心勞肺的，你要真覺得壓力太大了，咱找個別的事兒做也是一樣的啊，你看看你這兩年白頭發都長了不少。”
“阿娘……”
張大發沒想到孫荷花會跟他說這些，哽咽著說不出話來。同時他也在心裏告誡自己，哪怕不做老師也一定要混出個名堂來，讓孫荷花過上舒坦的好日子。
“沒事沒事，咱不想教書咱就不教，阿娘現在身子骨還很硬朗，還能種菜種田，餓不死我們娘倆。”
此時的張大發心中五味雜陳，他看著年過半百的阿娘，鼻頭酸酸的。
“阿娘，我不想回家睡，我能不能在你這湊合一晚啊？”
那個冰冷的家，他真的不想回，他想像小時候那樣，在屋裏搭個木板床，躺在自己阿娘身邊。
“行啊，那阿娘現在就去搬床板。”
孫荷花笑呵呵的就去堂前搬木板，那時候的她還很年輕，兩塊木板堆疊都能一起搬，可如今的她年齡大了，腿腳不靈便，別說是一下搬兩塊，就是一塊床板都很費力。
“阿娘，你站那別動，我跟虎子來搬。”
張大發見狀馬上就過去幫忙，孫荷花尷尬笑了兩聲。
“這人啊，年紀大了，身子骨就沒之前那麽好，連塊床板都搬不動，現在的我就跟個廢人一樣了。”
話中有酸楚，有無奈，更有自嘲。
很多年輕人不懂，特別對於老人家而言，最怕的就是自己什麽都做不了，這樣就會覺得自己是個廢人，從而否定自己，更害怕自己的子子孫孫會嫌棄自己。
每個老人家都是如此！
“怎麽會呢？阿娘，您還很年輕，以後啊還要靠您在家給我做飯，我出去找活兒幹呢！”
張大發把床鋪好後，就帶著張虎躺了下去，三人都各懷心事躺著，一夜無眠！
得知張大發離婚的消息是在三天後，整個家族都炸開了鍋。
這不很快就有不少人紛紛上門。
“大發，你這孩子，你糊塗啊，現在娶個媳婦多不容易，你咋還跟人家離了呢？”
張五良一進屋就開始長籲短嘆，接下來便是拉著孫荷花的手寬慰。
其實孫荷花知道這個消息也不比其他人早，此時的她呆坐在火爐旁，眼神空洞而沮喪。
當時這場婚姻，家族很多人都不看好，雖說汪小春長得不錯，身材也好，可畢竟比張大發大好幾歲，還是個帶著孩子的寡婦。
可那時的張大發非要娶人家，說什麽都不肯，最後沒辦法就只能讓他娶進門。
婚後的日子倒也過得舒坦，張大發還去做了教書先生，村子裏不少人羨慕不已。
誰知，這才結婚幾年，兩人就以這樣的結局收場。有人惋惜自然也有人落井下石或是暗自譏諷。
但這些對張大發來說，都已經不重要了。
不管任何人跟他說啥，他都像沒聽到一般，只是安靜聽著。
“大發，你跟兄弟我說句實話，是不是張富財搞的鬼，我現在就去給你討個公道。”
張強盛沖進屋，勢必要問個究竟。
張大發一把拉住張強盛，“阿盛，我知道你是為我好，但這件事跟別人無關，是我跟小春自己的家務事，我不想任何人插手！”
其實張大發也懷疑過張富財，但事已至此又有關系呢？
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，他從沒怪過任何人，這一切都是命，是他命中該有此劫。
“你這個悶葫蘆，人家都欺負到你頭上了，你怎麽還忍得住？這要是我的話，早就把張富財給打殘去。”
張清華此時義憤填膺，腦海中自動代入了自己，而這一代入，讓他差點原地去世。
“就你還把人家打殘，依我看即使小小真紅杏出墻，你也不敢把人家怎麽樣。”
張強盛一臉不屑，接著漫不經心說了句，“你也不看看你家朝陽，你難道不覺得他長得有點像張富財嗎？”
這原本無心的一句話，卻在張清華心裏紮了根，此時的他坐立難安，朝著張強盛揮了一拳。
“張強盛，你以為我怕你不成？你再胡說八道。信不信我打得你爹媽都認不出來！”
這一拳來的猝不及防，張強盛躲閃不及，很快眼周紅了一圈，張強盛不甘示弱朝著張清華砸了過去。
很快兩人扭打成一團，周圍的人也紛紛過來勸架。
這些勸架的人，生怕誤傷自己，都並未攏堂，只是張嘴勸了幾句，見勸不好也就放棄了。
張強盛跟張清華直到打累了才停止，張清華本身個子就沒有張強盛高，經不住這麽揍，此時已是鼻青臉腫不成人樣。
當然，張強盛也好不到哪兒去。
程小小拿著膏藥急忙忙趕了過來，一邊給張清華塗藥膏一邊數落道，“你說說你，就這麽小的個子，還敢跟張強盛打架，你這不是自找苦吃嘛！”
雖說程小小也不見得有多喜歡張清華，但在外人看來，二人還是恩愛的夫妻，即使她再不情願，也要扮演好疼愛丈夫的小媳婦。
“你輕點塗，疼死我了。”
“還知道疼啊？看你下次還打架不。”
程小小無奈嘆氣，給張清華塗好藥膏後，就抱著張朝陽回了屋。
不過令她想不到的是，張富財竟在自家門口。
這個張富財已有一陣子沒見過程小小了，如今也是想得緊，一看到程小小就忍不住沖了上去把她摟進懷裏。
“你幹啥？這大白天的會被人看到的。”
程小小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張富財給推開，對於程小小來說這個張富財可是她兒子的親爹，他們之間有這層關系，說什麽也不能惹怒了他。
俗話說狗急了也會跳墻，她不知道一旦惹急了，這個張富財會做出什麽駭人的事情來。
所以當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哄著他，從而維持好當前的生活狀態。
“我想幹啥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我就是想你跟兒子啦！我們都很久沒見面了，不僅我想你了，我二弟也想得很呀！”
張富財一副恬不知恥的模樣，著實把程小小給惡心了一把，可她卻只能選擇隱忍。
其實張富財是真的奔著想跟程小小過一輩子的想法。不管是何種身份，都沒關系，只要能跟程小小過一輩子，他也算無撼了。
但程小小可不一定這麽想，若是張清華那方面能滿足她，她也不至於跟張富財這麽個二流子勾搭在一起。
只不過如今一旦勾搭上，又還生了個娃，想要成功擺脫他不是件容易的事兒。
“你這腦子怎麽一天到晚都在想這些？你就不能幹點正事嗎？你看看陽兒，瘦不拉幾的，你有空想這事兒，不如出去多賺點錢，好好撫養陽兒長大成人！”
程小小說這話時滿眼都是真誠，讓人看不出有啥問題，只不過她心裏門清兒，如果自己跟張富財一直窩在家遲早會被人抓到把柄，倒不如想辦法把張富財給支出去，至於能支去哪兒，可得好好籌劃一番。
這個張富財不學無術可是出了名的，一聽到賺錢兩字頭都大了，別說出去賺錢了，他連在家掃帚倒了都不會扶一下的人。
此時的他滿眼都是怒意，抱著程小小的手加大了力度，“你說，你是不是故意想把我支走，好跟你家的男人恩恩愛愛過日子？程小小，你把我當什麽了？”
“你聽我說，你先別生氣。”
程小小不急不躁的安撫著，“你想想，我們都在一起這麽多年了，我對你的情意你還不明白麽？可現在你身無分文的，我要是真跟著你跑了，我們一家三口搞不定會餓死的，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出去賺點錢，等你有錢了，我就帶著孩子來投奔你。”
這個張富財雖然渾，但對程小小的情意並沒有參半點假，他思考了一會兒點頭同意了。
兩人又膩歪了一會兒，程小小見時間差不多了，就催促他離開，而她則要好好籌劃一番，當下就去找張桂鳳，讓她幫自己出出主意。
與此同時張強盛他們也都紛紛回了自己家。
一進門王秀花就開始給他找草藥。
平時論打架張強盛從沒占過下風，可今日卻被張清華狠狠揍了好幾拳，心裏自是不服，回到家就把氣撒在張哆哆身上。
“都怪你這個賠錢貨，你要是個男娃子，今兒這架我怎麽也不可能會輸！”
“你都這麽大的人了，打不贏還怪自己閨女，還真是頭一次見！”
張強國忍不住吐槽兩句，本來他是打算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畫畫的，可怕張哆哆受到傷害，忙從屋子出來將張哆哆護在身後。
“誰說我打不贏的？你不要漲他人士氣，滅自己威風，今兒要不是被人攔著，就清華那個小身板，我分分鐘就把人給打趴下了。”
張強盛揚了揚拳頭，可肩膀處的痛疼讓他皺了皺眉。
這次張連英本來也沒請幾日假，再家待了兩三天後就要回漢江。
臨走的這天，王秀花把家裏種的各種蔬菜都提前裝了一大袋，還有一刀臘肉。
她淚眼模糊抱著張連英不松開，“你這孩子，好不容易回來一趟，怎麽不多待兩日就走啊？你這一走，阿奶心裏又空落落的。”
“阿奶，您別哭啊，我過兩個月就回來了，等我下次回來，一定給阿奶買套新衣服！”
同樣的張連英此時此刻也是淚眼朦朧，她悄悄轉過身，擦掉眼淚，不想讓任何人看出她的難過。
“阿姐，你一個人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。”
張哆哆緊緊擁著張連英，說實話她之前不覺得，可如今看著一群人依依不舍道別，心中仍是泛起漣漪。
“你也是，你在家要照顧好阿奶，阿奶現在年齡大了，比不得之前了。”
這次張連英回家後最深刻的感受，就是阿奶的腿腳沒有之前那麽利索，整個人也瘦了很多，再反觀孫荷花，她倒是胖了不少。
“我會照顧阿奶的，你放心！”
其實張連英不說，張哆哆也會盡自己所能去照顧王秀花，在她心中阿奶是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人。
“嗯，阿姐相信你！”
張連英拍了拍張哆哆的小肩膀，雙眼流露出來的竟是羨慕，“哆哆，你一定要好好讀書，不要跟阿姐一樣，沒文化沒學問，去外面打工只能幹些苦力。”
在外面打工的這一年，張連英更深刻知道讀書的重要性。
“姐，等你下次回來，我送你幾本書，你先看著。還有，只要你想學知識，不管多大年紀都能去學習！”
想當初在家時，張連英也經常跟著張哆哆學認字，她對知識的渴望，張哆哆一直都是清楚的，此時此刻更讀懂了張連英羨慕的眼神。
可是……
她也明白，張連英一直覺得自己年紀太大，還跟她們一起學認字，會覺得不好意思。
所以張哆哆才這麽跟她說！
“你們大家都回去吧，不用送我了，外頭風大。”
雖然不舍，但終有一別，張連英含淚揮手告別了大夥兒。
張連英跟張桂鳳就像是家族裏的兩個極端，人們時常將這兩人放在一起做對比。
而被誇讚最多的自然是孝順又乖巧且賺錢更多的張連英。
至於張桂鳳，提到她的名字，大家也都只是搖頭嘆氣。
不過也正因有了她們，讓更多人越來越好奇外面的世界。
這不，很多人都紛紛登上了張清華家的大門。
而這第一個登門的大家都沒想到竟然是黃會員。
這日黃會員難得的沒有出攤，而是睡到日上三竿，就連張強明都覺得不可思議。
還以為是人家生病了，心急火燎地就要下床找藥。
平時這個家他不管，更沒整理過，家裏的一應物什他壓根就不知道放在啥地方，越著急就越是手忙腳亂，從而家裏傳來一陣陣的撞擊聲。
“你有毛病吧！平日你不都是要死不活的，今天我好不容易睡個懶覺，你就非要一大早起來找東西，你是故意不讓我睡吧！”
“不是，你踹我幹啥？我還以為你生病了，起來給你找藥！”
此時的張強明被踹到一旁，已經疼得直不起身來。
“你才有病呢，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常年四季癱在床上！”
被無端吵醒後的黃會員，眼睛裏都是冒著火，索性也就不再睡了，起床洗了把臉就出了門。
她沒有去別處，而是直奔張清華家。
張清華夫婦一早就去了山上砍柴，家裏就只剩下張桂鳳帶著倆孩子。
前不久張桂鳳生下了一個小男娃，全家人都寶貝得緊，張清華夫婦更是比之前勤奮不少。
每每都是天還沒亮就上山做事。
現在的張朝陽也兩歲多了，又正是活潑貪玩的年紀，而張桂鳳也剛出月子，家裏就決定讓她在家帶娃。
黃會員到的時候，張桂鳳正背上背一個手上抱著一個，在廚房沖奶粉。
她看到黃會員的時候也很驚訝，要知道這個黃會員可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，若無重要的事情，定會準時出攤。
黃會員很熟練地從張桂鳳手上接過剛滿月的小奶娃，溫柔地說道，“大鳳啊，你可真有福氣，這奶娃子長得真是好看，白白胖胖的就跟年畫娃娃一樣，長大了一定很有出息！”
雖然張桂鳳猜到了黃會員前來肯定別有目的，但聽到人家這樣誇自己的兒子，心裏還是樂開了花兒。
她忙沏好一杯茶端給黃會員，“怪不得嬸娘是做生意的，這把嘴啊，真是會說話，說的人心裏頭樂呵呵的。”
過了一會兒，張桂鳳問道，“對了，嬸娘今兒怎麽有空來我家玩啊？不用出攤嗎？”
“唉……”
黃會員長長嘆了口氣，“就我那個小攤，一天天的連一家子人吃飯的錢都賺不到，出不出也沒啥關系，本來是想去山上搞點春筍去賣，可我們這山頭的春筍也都被挖得差不多了。我們年紀大了，比不得你們小姑娘，隨便出去打個工，就能賺大把大把的錢。”
張桂鳳心裏直呼:好家夥，原來如此！
但她假裝聽不懂，繼續說道，“瞧嬸娘這說得什麽話，就你這個賺錢不要命的勁兒，誰能幹得過你啊？你可別說這麽多年，你那個小攤都沒賺到錢？強明叔是個啥情況，大家心裏都清楚，這一家子的還不是靠你一個人支撐？我要是有您這一半的頭腦，我高低也就在家搞個攤，誰還想出去賺那兩個辛苦錢哦！”
黃會員此番前來就是想多了解關於外面的事兒，哪就能被人家兩三句給打發了？
她看到張桂鳳拿著奶瓶，馬上就說，“這奶娃平時都是你自己一個人帶，肯定很辛苦，你先歇會兒，我來給你餵吧！”
張桂鳳也毫不客氣，就把奶瓶遞了過去。
在這之前，村子裏餵奶娃子基本上都是自己的奶水，如果沒有奶水的就用小勺子餵點米糊米湯，哪裏見過奶瓶？
黃會員接過奶瓶忐忑得很，怕自己餵太急了嗆著娃子。
不過她很快就掌握了力度，看著奶娃子正大口大口吮吸著，懸著的心也終於著地。
“我今兒來，就是想問下你，像我這麽大年紀要是去外面打工，能不能找到事做啊？”
黃會員也不想再兜圈子，直接說明了來意。
張桂鳳看了黃會員一眼，思考了一會兒道，“這個我也不知道，我已經很久沒上班了，不過……”
“我家裏今年熏了好幾刀臘肉，還曬了點小魚幹，我今兒來得急，忘了帶過來，明兒我給你送來，你這剛出月子，要好好養身子。”
“事情嘛還是能找得到的，不過嬸子，你這年紀確實有點大，只怕人家給的工錢不多，一個月也就兩千來塊錢左右。”
一個月兩千還叫不夠多？
黃會員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，要知道她這個小攤起早摸黑的，一個月也才能賺個七八百塊錢。
“丫頭，你有沒有啥認識的人，幫我介紹介紹下唄，等嬸娘賺大錢了，定不會忘記你的！”
此時的黃會員的眼睛散發著像錢一樣的金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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